打冻鱼.摸衩

既然是水乡,鱼儿总是很多的,这样,也就衍生出了各种各样捕鱼的方法。不同的季节,捕鱼的手段也就不一样。开春之后,万物复苏,度过了冬眠期的鱼儿开始到处觅食,这时候一般采用下“卡”或是垂钓;夏季水大,只能用带倒刺的罩子罩鱼。有准头的也可以用飞钗钗鱼,不过,那一般局限于产卵的乌鱼或鲤鱼。秋天呢,捕鱼的不常见,人们大概想让鱼儿养养肥,等到过年再捕吧?因此,捕鱼方法较多的是冬季,冬季是真正的捕鱼的季节。

冬季的水乡是极易结冰的,按理水面结冰不利于捕鱼。然而,打冻鱼却正需要这样的天气。打冻鱼的工具很简单,只要带一个木质的榔头和放鱼用的小木桶。太阳出来了,村外的田里冻得结结实实,到处泛着耀眼的白光。这时是打冻鱼的最佳时刻。一方面,坑坑洼洼的积水处被冰封盖着,冰下面的鱼儿因为缺氧大多很少游动,只静静地呆着。另一方面,早晨的地里冻得坚硬,便于下脚,不似化冻后一片泥泞。走在干冷干冷的田埂上,逡巡的目光四处扫描着。发现坑里有鱼,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。先蹲下身子观察一番,一是看鱼儿大小,大者固然欣然,若过小不足取者则不动手,以免滥伤生灵;二是酝酿一下下锤的位置和力量,力量小了,不能致鱼儿休克难免要被其逃之夭夭。力量过大似运斤如风亦不行,谁想要一具皮开肉绽的鱼尸呢?可见,这里面有点学问。打冻鱼以其休克片时便复活为上。观察好后,一锤下去,本来极清冽的水坑刹时一片混沌,剩下的只是浑水摸鱼而已。太阳出来约一小时就不能再打了,该回家了。顶着温暖的阳光,看看桶里的鱼儿,一行行大小不一的脚窝里盛满了欢笑。

如果说打冻鱼是老少皆宜,那么,摸衩则必须是大人才行。到了冬天,养了一年的鱼该起塘了。干塘。水抽得差不多后,一队身着皮衩的汉子来到塘里,本来较为平静的鱼塘里顿时热闹起来。潜底的鱼儿仿佛知道来了天敌,到处乱窜。吃鱼没有取鱼乐,站在岸上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很兴奋:“哟,你看,这条雪鲢多大呀,怕有三尺多呢!”“乖乖,这条乌青都养黑了,没十五斤下不来。”“这是铜头,真正的铜头!听说能撞死人呢,七八斤的铜头一只手就拿上来,真好本事!”尽管岸上是七嘴八舌,摸衩的却很冷静。他们一个个虎着脸,冷俊得有点庄严甚至近乎神圣。他们在和鱼儿斗智斗勇。帮人家干鱼塘捉鱼他们称为拿鱼,有点手到擒来的意思。这不但很形象,也见得他们很谦虚。鱼塘干净了,主人家要置一桌酒,向他们道辛苦。至于报酬,也有人家给现钱,少。一般是每人一二十斤鱼。摸衩的有个不太好听的名字,叫“摸衩鬼子”。这可能和他们身着皮衩行动机械再加上走起路来“喀吱喀吱”地响有关。每当听到别人这么叫,他们也不介意,笑笑。其实,说他们是摸衩的是没有道理的,他们是摸鱼的,只是身穿皮衩而已。如果他们真的成天地摸衩,那会是什么?不过,大家都这么叫,惯了。

摸衩的一般是单独行动的。一个地方当然也有一个“衩头”,只有遇到干鱼塘一两个人不能胜任时,才由“衩头”召集起来集体行动,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单干。他们的行当很简单,一身皮制的衩装,一根长约丈许胳膊粗的木棍而已。身着皮衩自不必说,木棍呢,有两个用处。一是在摸鱼时用来赶鱼。按理说鱼在水中怎么能赶呢?能!站在齐胸深的水里,他会举起手中的这根木棍用力地击打水面:“叭、叭、叭、叭”受惊的鱼儿顿时惊慌失措,一头扎向岸边的水草里。这时,他才丢下木棍,佝偻着向水草中摸去。木棍的另一个用处是凫水时用得着。摸衩的在凫水过河时得有技巧,脖子的衩口要尽量离水面高些,免得游泳时灌进了水“翻衩”。“翻衩”可不得了。人多时好些,还有个搭救,若是一个人,九死一生。每年,因“翻衩”死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。因此,摸衩的在学习时就得从过河开始。这是基本功,也是一个“关”。摸衩的在摸鱼时由于是水下作业,也就是说双手在看不见的战线上工作,因此,手上得有一套功夫。“张虎口,合着搂,双指抠腮条条有”,他们有他们的诀窍。不过,摸衩的最怕遇到鳜鱼。鳜鱼,俗称脊花,也就是张志和在《河满子》中提到的那种。状似肥鲤,竭斑,细鳞,背上有一排毒鳍。蒜瓣肉,质细而味美,因而价高。它习惯生活在水底,毒鳍则是它赖以生存和自卫的武器。摸衩的遇到它,就犯难了。弃之不能,取之不易。寿高就在它身上吃了大亏。寿高重感情,人又本份,仁义,因此人缘好,被这一带摸衩的举为“衩头”。一次,他带一帮人替人家拿鱼,碰到了一条脊花。依不成文的规距,摸衩的只负责捉家养的如鲢、鲤、鳊、鲫之类,乌、甲、鳜、鳗等“野鱼”是不在职责之内的。为主家计算,寿高还是打算把它拿上来。那知,却着了鳜鱼的道儿,被它的毒鳍刺伤。这下罪受大了。转眼间,整个手变得乌青,手指头肿得跟小紫罗卜似的,钻心地疼。就这样,他还是把这条七斤半重的鳜鱼拿了上来。主人家过意不去,他咬咬牙回家了。“昂刺三天鳜百日”,一个冬天手不能动,连春天的农活都耽误了。他没有让主人家用一分钱。只是,一跺脚,悄悄地把衩卖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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