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主人公:曾登上《时代》杂志封面的美军同性恋士兵
今天上多伦多公立图书馆借书,偶然翻阅一本香港出版的中文小资休闲杂志,上边用汉语介绍了一组编辑们认为“有趣”的墓志铭,其中有一则的主人是一个参加过越战的同志士兵。
一瞬间,我有些目瞪口呆。
回家,打开电脑,从中文含义出发,千辛万苦查到墓志铭的英语原文是:“When I was in the military they gave me a medal for killing two men, and a discharge for loving one”。
大意是:“在当兵的日子里,他们因为我杀死了两个男人而授予我一枚勋章,又因为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将我从军队中开除。”
是啊,是啊,对普通读者而言,这则墓志铭饱含血泪的事实,不过是……仅仅是“有趣”而已。我作为同志一员感同身受,我从来没有上战场杀过人,也没有过被军队开除的经历,却体会到同样的悲愤、同样的呐喊。
即使是开心一笑的普通读者,在笑声过后也应该会体会到,在异性恋霸权的社会中,所有花岗石脑袋的“同性恋恐惧症患者”们的逻辑,又是这样的黑色幽默,这样的荒谬,这样的荒诞,这样的滑稽可笑。
李奥纳多的墓志铭(左)和纪念铭牌
更发人深思的是,这样的墓志铭,并不是一则幽默作家们虚构出来的奇闻异事,而是一个活生生同志的人生故事。墓志铭的主人,有名有姓、有血有肉、有悲有愤;他的人生,有挣扎、有冲突;他的经历,有启发、有成长——
他的名字叫Leonard Philip Matlovich(李奥纳多·菲利普·马特洛维奇)。
1943年7月6日,他出生于美国乔治亚州的军人之家,自小就跟随父母辗转于各个军事基地,并浸淫在罗马天主教的氛围中。19岁时,他决定追随父亲的足迹加入美国空军。越战期间,受激烈的“爱国热情”感召,他主动请缨,三次到前线作战,并受重伤,由此获颁紫心勋章和铜星勋章。
1962年,19岁的李奥纳多(中)宣誓加入美国空军
1975年,他已在军中服务12年。如果不是那封直接面交上司、勇敢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书信,他应该会跟其他异性恋军人及躲在衣柜中的同性恋军人一样,按部就班,在军中升职,或光荣退役。
1969年,发生在纽约同志酒吧“石墙”(Stonewall)的起义事件,给了他极大的道德影响和勇气。堂堂正正做一个人的尊严,光明磊落做一个同志军人的信念,让他做出惊天动地的举动——主动写了一封“坦白”信件,当面交给他的上司,清晰明了地表明自己是同性恋。
1966年,李奥纳多(右)获颁勋章
我不得不提到他的精神支柱和信念源泉——60年代和70年代,美国现代社会正经历风起云涌的变革期,民权、人权运动此起彼伏,各弱势群体都不再忍受霸权的欺压,女权运动、黑人民权运动、劳工运动,当然也包括我们的同志运动,正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逐一登上历史舞台的。
马特洛维奇原先算是个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分子,常以白人身份为荣,但他在军中与黑人战友交往,耳闻目睹他们的遭遇,并思索少数民族遭遇的歧视和他自己身为性少数人士遇到的“ 不自在,不愉快,不痛快”,正因为这些可以互相类比的事实,也因为当时民权运动的大风气、大氛围,他才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。
洗心革面后,他甚至成为军队中专门协调种族关系的专家。
在公开了同志身份后,军方依照白纸黑字的军法条文对他进行了一系列聆讯,看上去好似合法地给了他申辩机会,但这些法律本身就以歧视为基础,因此聆讯的结果不难想像,他被军方毫无意外地开除了。
他的故事,既是一桩悲愤的个人抗争经历,也是吾辈同志作为一个群体的悲壮记忆。
1977年,李奥纳多(中)在纽约市参加同性恋者游行活动
此后的克林顿总统签署了针对同志军人的“不问不说”(Don't Ask, Don't Tell)政策,相比之前的“不说还要问”,新政策算是同志平权运动的伟大胜利,其中当然有马特洛维奇的努力贡献。
克林顿卸任后,历经布什政府长达8年的止步不前,在21世纪头10年即将结束的今天,美国军队中的同志军人如果承认自己是同性恋,依旧是杀无赦地被开除出军队,依旧没有获得完全平等的权利。
新当选的奥巴马总统,在走向白宫的征途中曾信誓旦旦地宣称,要立即废除“不问不说”这个专门歧视同志军人的“鸵鸟”政策,他希望同志军人即使“出柜”也不会被歧视性地开除。
然而,奥巴马一当选就遭到了保守派顽固势力的抗拒和阻挠,因此他需要时间说服部下,需要精力和权利废除旧法规,而这一切远都比他预期的要长得多。所以,他目前的承诺,恐怕要拖延到2010年底才有可能实现了。
还是那句老话: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需努力!
(文案来源/Fridae,作者/Song Ge,配图/淡蓝网)